四十五

“不需要！”我再一次狠狠將秦湛推開。

秦湛真的受傷了，他的表情一瞬間從未有過的灰暗，黯淡無光，看得我的心一陣一陣抽搐似的疼。可我還是繼續強忍著，將決絕的話語說到最底處：“我不需要你所謂的愛，那對我來說只是一種嘲諷，我只想安安靜靜地 ，過我自己的人生，是苦是難，我自己受著！”

秦湛的表情再度黯淡了，我想起那一日我們互相確定彼此的心意，秦湛站在夕陽下，意氣風發地對我說“真好，瑤瑤，原來你也一直都是喜歡我的”，我的心再次痛不可語。

秦湛沈默了一會，看著歇斯底裏的我，說了一句：“瑤瑤，你先冷靜一下，如果你暫時不想看見我，那我離開。你記得要好好吃藥，好好休息。”

他說完這句話，便離開了，而他的背影是耷拉的，從未有過的沮喪，仿佛被一招擊碎了脊梁骨，再也直不起來。我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，仿佛身體裏的某一塊東西被抽了出去，我癱倒在地上，抱著那個被他重新塞給我的小熊玩偶，泣不成聲。

此後一連好幾天，秦湛都沒有再出現過，我知道，是我傷他太深了。雖然這本是我的目的，但每每到了放學的時間，我的目光還是忍不住看向病房的門口，既期待又害怕那個身影會出現。爸爸媽媽也知道了我們爭吵的事，雖然這並不是他們所希望看到的，但是他們也能理解我的決定，畢竟如果角色互換過來，他們也會這麽做的。

我的治療又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，每天要吃更多的藥，做更多的抽血化驗。我的舌苔發苦，吃什麽都沒有味道，一次次的抽血化驗使得我的胳膊上密密麻麻布滿針眼，青一塊紫一塊，媽媽看著我憔悴的樣子，心疼地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，我卻笑著對她說：“媽媽，你說，這像不像是《還珠格格》裏面，小燕子和紫薇被容嬤嬤拿針紮？”

媽媽一聽，眼淚掉得更厲害了。

我每天都像個沒事人一樣，堅持接受著治療，針紮得再痛，藥化在嘴裏再苦，我都強忍著一聲不吭。知子女莫若父母，爸爸媽媽當然知道我是在表面裝堅強，但是他們也不好拆穿，只能看著我一邊痛得在床上打滾，一邊還蒼白著臉，露出微笑安慰他們。媽媽暗地裏不知流了多少淚，她知道我是因為沒有了秦湛，身體上的痛怎麽也比不上心裏的痛。

這天做完化療，藥物在我的身體裏產生副作用，我痛得死去活來，恍惚間我出現了幻覺，仿佛看見秦湛出現在我的面前。他抓著我的手，一遍又一遍地叫著我的名字：“瑤瑤！瑤瑤！”

我痛的滿頭大汗，臉上蒼白如同一張白紙，嘴唇直哆嗦。秦湛看著我，眼睛裏是滿滿的心疼，有熱熱的液體滴落在我的手背上，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秦湛的眼淚。

“秦湛。”我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叫出他的名字，然後昏死過去。

再次醒來的時候，我看見爸爸媽媽，秦叔叔和魏阿姨，還有秦湛，全部圍在我的病床前。看見我醒來，每個人都松了一口氣，媽媽更是眼淚汪汪地。

我有些不可置信，看看爸爸媽媽，又看看秦叔叔和魏阿姨，最後目光定格在秦湛身上。

“不是說不讓你再來了嗎？”我小聲地說。因為剛剛解除痛楚，聲音還略微有些顫抖。

秦湛假裝不在意地說：“我不來，怎麽知道你有沒有聽話好好吃藥？有沒有因為打針痛得哭鼻子？”可我還是聽出他語氣裏抑制不住的顫抖。

魏阿姨這時走上前，輕輕抱住了我。

“瑤瑤，對不起！是阿姨的錯，阿姨不該讓你生病了還這麽痛苦，不該阻止你們兩個見面。剛剛看見你痛得昏過去的時候，阿姨的心就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，你也是我放在心裏的女兒啊。阿姨這幾天想明白了，有什麽大不了的，誰最後不會死呢，怕只怕活在世上的時候是空活一場，有喜歡的人不敢去爭取，有真摯的感情不敢去珍惜。你和小湛從小就是青梅竹馬，我和你秦叔叔也早就認定你，既然你們兩個孩子都不怕，我們做大人的又怎麽能一直畏首畏尾的呢？從今天起，不但小湛要來陪你，我和你秦叔叔也要努力掙錢為你治病，我就不信合我們兩家之力，還不能把你從這個該死的癌癥手裏拉回來！”

我泣不成聲，淚水滾滾而下，模糊了雙眼：“魏阿姨......”

魏阿姨拍了拍我的背：“好孩子，不怕！我和你秦叔叔還有你爸爸媽媽都會為你加油的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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